南疆远离中原,林木茂盛,多瘴气,蛊虫野兽扎堆而生,连峡谷中无人无津的野花都在这人烟稀少之处修成了精,最有灵性的兽类一组当属狐族,起源于此,最具慧根,修炼进程快,精元灵力强,是白虎兽和黑熊怪这些体格较大的憨憨所不能比的。南疆主城名曰七里峒,为苗族所居,苗族人擅打猎,采野果做酒酿,世代在这穷山恶水间,与狐妖鬼怪倒也相安无事。
南疆一峡谷处长满了食人花,花苞比这些苗族人的脑袋都大,花朵颜色粉嫩,远远望去,如同云霞一片,颇为漂亮。所谓食人花,是此花花心处长有倒刺,多以蚊虫为食,花心金黄,能分泌出一种黄色液体,其甜如蜜,香气馥郁,十里之外都能闻到,以此吸引蚊虫前来。苗族人更是喜欢这种花蜜,经常冒险来采集,为防止村中贪甜的孩童前来,便为此花取名为“食人花”,更是编造了很多食人花如何将人脑袋吸进花苞,如何吃人不吐骨头的故事,吓得孩 子们从小就对此花敬而远之。
贪甜的又何止人类的孩童,狐族的小狐狸对此处花蜜垂涎更甚。那日天色将晚,一只小狐狸便悄悄地来到峡谷深处,躲起来等到暮色四合才出来,雪白的绒毛被月色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,丝丝可见的银色毛发熠熠生辉。小狐狸嗅嗅周遭气息,除了醉人的甜香,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,她安下心来,双腿蹬地,两个前爪扶起花苞,把嘴巴埋进去大口的舔食花蜜,奈何花蕊中布满倒刺,小狐狸疼的捂住嘴巴哼唧,当下便化作一个小姑娘的模样,前肢化为双手,把花苞顶上一拧巴,对着硕大的花朵一顿猛摇,待花朵被摇晃的七荤八素,花蜜都甩在花瓣上之后,小姑娘打开花苞,优雅的舔食花瓣上的金黄液体。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,对自己的暴力cao作相当满意。
人喝酒能喝醉,吃茶能吃醉,这只小狐狸眼走路踉踉跄跄,脸上挂着两朵胭脂红,也不知是喝了多少花蜜,竟然有些醉了,倒在一处草丛中沉沉睡去。
第二天醒来,小狐狸惊奇的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类的网兜里,瘦小的身躯蜷缩起来,瞪大眼睛与前来看她的人面面相觑。
李婶儿:“这只狐狸小是小了点,但你看她的毛皮,色白如银呐,不掺一根杂色,你在看它的眼睛,乌黑如玛瑙,她的血一定能救你儿子的。”
张妈看着小狐狸,心有不忍,犹豫的说:“它还是个孩 子啊,我不能为了救我孩 子就杀了别人的孩 子,它还小,放生了吧。”
李婶儿急了:“我说张妹子,为了抓一只狐狸,我男人可是冒死在那食人花的花心里撒了足足十坛子果子酿,不然以狐狸狡猾的性子,能逮到吗?你嫌它小,那大狐狸都成了精了,能逮住吗?”
小狐狸心想,怪不得喝到的花蜜里竟有淡淡的果子酒香,原来自己中了这帮苗人的算计!
一个孩童踉踉跄跄的跑进屋里,手中拿着一块粑粑糕,看见网兜里的小狐狸,蹲下来,把手中的糕饼送到它嘴边,奶声奶气的说:“吃”。
张妈连忙抱起儿子,谢过了李婶儿,推搡间就把手上唯一的一个银镯子塞进李婶儿手里,李婶儿喃喃道:“罢了罢了,你们家的事儿我们就不管了。是杀是放,你们看着办吧。”
送走了客人,张妈抱着儿子眼泪扑簌簌就掉下来,小宝伸手摸摸她的脸颊,稚气的声音说着:“不哭,不...哭。”
张妈看看小狐狸,又看看儿子,哭的更委屈了,抽泣着说:“我也不想伤你,可我儿子小宝患了怪病,每日到了深夜就全身抽搐,口吐白沫,族老说唯有灵狐的血可以救治,小狐仙,对不起,对不起.....”
掩面而泣的妇人,懵懂可爱的稚子,小狐狸呆呆的看着,没有发出一点声响。这个网兜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开,可她看着蹒跚而来的孩 子,并未有动作。小男孩儿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,小狐狸全身瞬间紧绷,在这孩 子身上,竟有一个恶灵。狐狸睁大双眼,与恶灵对视。
腹语沟通间得知是孩 子的生父在打猎的路上遭遇不测,村民发现的时候是一只白狐在尸体旁边,便把这糊涂账记在狐族身上,才有了狐狸血救他儿子之说。恶灵不伤子,只怪每日深夜会引来其它灵体入侵儿子身体,他才放弃了转世投胎,护在儿子身上,殊不知,是他的放不下,不愿意走的执念,才引来了更多的怨灵。小狐狸想等深夜来临将他们一同驱赶,可正在哭泣的妇人突然走过来,解开网兜,拉开抚摸狐狸的儿子,对她说,“小狐狸,天黑之后你再走,现在村子的人盯得紧。”
小狐狸吱吱两声就算是回应,小宝高兴坏了,拿着手里的糕饼就塞到狐狸嘴里,一把把狐狸抱进怀里。小狐狸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拥抱竟然如此温暖。
天黑之后,一大一小推开虚掩的木门,示意身后的小狐狸快些走。小狐狸回头在尾巴上薅下来几根狐狸毛,用嘴叼着放在小宝的手里。妇人见状立即跪下磕头,感谢狐仙。小狐狸这才走进夜幕中,同时带走的,还有几只恶灵,把他们送到冥界入口,看他们进去才转身离开。
张妈手巧,用红布缝制了一个长命锁造型的平安符挂坠,念起狐狸的恩情,在平安符后面绣上“小白”二字。张妈把狐狸毛细细装进去,有了狐族灵力护体,小宝茁壮成长,一晃眼,竟是18年后。
小狐狸经此一劫,潜心修行,灵力造诣一日千里,在百岁礼那天,顺利修出三条尾巴,三尾妖狐在狐族中属于幼狐,因狐族民风开放,起名这种小事都是看机缘,小白的机缘便是张妈秀在平安符后面的字。小白正是顽皮的年纪,想念花蜜的香甜,又贪恋苗人酿的醇香果子酒。经不起诱惑的狐狸,化为人形就向七里峒走去。
路遇几只顽皮的猴子,小白添油加醋的描绘了果子酒的香甜可口,沁人心脾,猴子们纷纷说,知道苗人的酒窖在哪儿,但那玩意儿着实后劲儿大,好几次偷喝都被人类打出去。一狐几猴儿偷了酒,跑到外面来喝,好不惬意。
宿醉的小白又找了一处干草窝沉沉睡去,迷迷糊糊间似乎闻到一种好闻的气息,那般亲切,又似是自己的气味,蹭了蹭身边的温暖,安然酣睡。
殊不知,人们抓了几只猴子和一只狐狸,小宝看着小狐狸实在眼熟,趁大人熟睡之后把狐狸偷了出来,冒着月黑风高把它送到野外。没成想这狐狸在他怀里睡的香甜,他放了几次都被狐狸紧紧拽住衣衫,只好坐在野外等她酒醒。
小狐狸醒来看见一陌生男子很是惊讶,从他怀里跳下来,正在打盹的小宝被她闹醒,看见站在地上的狐狸很高兴,他目光清亮:“你醒了啊?以后千万不要到南疆偷酒喝了,你酒量浅,若是真喜欢,每逢初一十五,我送一坛子给你,就送到这里吧,你只管来取。”小狐狸嗅嗅他的红色平安符,是自己的气味,便开心的点点头,向森林深处跑去。
春去冬来,寒来暑往,小宝的酒每月两坛的送,人也送少年送到耆老,小宝死后把平安符传给儿子,把每个月初一十五的送酒规矩也传给了儿子。子子孙孙十几代人,千年之后,三尾妖狐也修成了六尾灵狐,酒量更是练了出来。
近日南疆各地兽妖蠢蠢欲动,想占领人族的地盘,狐族自是不削与之为伍,听到风声的狐狸迅速赶往七里峒,在残破坍塌的房屋里,找到了灵力护体的孩 子,小白救下孩 子离开南疆,几经思量,把孩 子送到离南疆最近的焚香谷,听说那里有修仙门派在,想必是安全的,丢下孩 子之前,小白把那几根毛收回,如果放在孩 子身上,他很快就会被那些修仙的人士看出来,日后恐有祸患。可小白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孤儿,取了几根孩 子的头发,与自己的狐狸毛一起撵在手里,金银光一闪,嵌在小白手心,也算有个契约,让小白能找到他,日后修行如何,就看他的造化了。
小白原以为这孩 子在焚香谷会受到很好的照顾,没成想兽妖攻城霸占南疆,又因得知焚香谷有一至宝“玄火鉴”,有毁天灭地的威力,众妖兽有组织有目的的攻入焚香谷。
小白刚回到南疆,就有族人前来告知妖兽前往焚香谷,吓得小白一口水都没得及喝就往外跑,报信儿的小狐狸一脸懵的问:“你去哪里?”小白的话远远飘来:“找孩 子!”
小白是在一个妇人怀里找到已经不会哭泣的孩 子,想来焚香谷修仙人士已经自顾不暇,固守山头,大敌当前,哪里会有人下山。看这妇人紧紧的把孩 子护在怀里,应该是极力的保护过他,凡人,虽脆弱不堪,却拥有最暖的爱意。小白看着去了的孩 子,手心里有着契约的地方闪闪发光,她施法取出孩 子元神,又把契约凝成精元,注入元神内,在外形上小白犯了嘀咕。若是以凡人形态,他承不了修为,也是夭折的下场,若是以狐族形态,那她一个未婚狐狸带着一只小狐狐,别人尚且好说,这孩 子问起爹爹怎么办?小白总不能告诉他:“我是你爹。”
几经犹豫,保命为上,一只小小狐在小白怀里睁开双眼,奶声奶气的喊:“阿娘!”小白双眼一翻,被这声“阿娘”叫的差点过去,回回神,苦笑一声,对他说: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回到南疆的小白开始闭关,教了小小狐修炼方法和基础心得以后,她便潜心修行,狐族上下皆闭门不出,一时之间,天有异象,天狗食日,昼夜颠倒,乱世之中,先强大自己才是正道。
待到出关,狐族惊喜的发现,小白竟以修炼至九尾!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,成为妖狐,千年道行便有六尾,便为灵狐,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,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,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。众狐妖唯小白马首是瞻,小白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,带领狐妖一族,离开南疆,前往中土,最后定居在西南的狐 岐山中。
迁移过程中路过昆仑的时候,天降大雪,小白安置族人到山洞中生火取暖,自己出去勘察地形。小小狐紧跟着小白,兴奋的问:“阿娘,我爹爹是一只什么样的狐狸?”该来的总是逃不掉,小孩 子总有十万个为什么,还好小白年少的时候游历人间看了不少画本折子戏。于是幽幽的说:“你爹爹啊,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帅气的狐狸。他一袭白色狐裘,发如泼墨,金冠束之,风度翩翩,笑起来温润如玉,让人如沐春风,他皱一皱眉,山川都为之难过。”两只狐狸站在昆仑的冰天雪地里,一起想象着这个俊美无俦的少年就站在眼前。
小小狐:“阿娘,给我讲讲你和爹爹的故事吧。”
小白:“那今天讲完,这个月你都不许再问。”
小小狐:“好啊。”
小白:“我与他一同长大,经常偷偷的跑到人间去觅食,人间有很多很多好吃的,河阳城是我见过最繁华的城,山海苑客栈里有汤鲜味美的寐鱼羹,灌满汤汁的鸡汁包子,翡翠虾仁蒸饺.....街上还有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,mai灵草的普通人,也有修仙的青云门弟子。我们在人间逛累了就回来休息,修行之余还去采集花蜜,阿娘小时候就喜欢去吃花蜜,还因为这事儿被人抓走,给你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什么祖做药引子,还好善良的人放我离开,每个月还给我送去酿好的果子酒,阿娘很久很久没有喝到那么好喝的果酿了,南疆被兽妖毁了,我们也要迁徙。”
又过了月余,小小狐问:“阿娘,给我讲讲你和爹爹的故事吧。”
小白信手拈来:“好,这次给你讲些不一样的。你爹爹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将军,每次出征都战无不胜,我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,早有婚约在身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世人都说我们是佳偶天成,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可是有一次,将军出征回来,带回来一个陌生女子,眉目清秀,温柔可人,将军说她很可怜,所有的族人都在大战中死去,只剩余这么一个孤女,无奈带了回来。带回来的女子放在我房中为侍女,每次将军来寻我之时。她在一旁端茶倒水,眉眼却偷偷瞄着将军。那天晚上,趁我睡熟,她偷偷潜往将军的屋子,脱下衣服,此处少儿不宜,你不要自行脑补。然后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叫,那女子竟被将军丢了出来。我们狐妖一族虽然民风开放,喜欢谁便与谁在一处,但男子还是有一生只认一人为伴侣的,据族老们说,夫妻关系稳定,是男子的一种自我修养,既能保全自己,又能省去很多麻烦。你爹爹贵为将军,也只爱阿娘一人,阿娘的舞姿最为出众,却从不示人,你爹爹是唯一见过阿娘跳舞的男子。” 小小狐满脸黑线:“阿娘,你每次讲的故事都不一样,到底哪个是真的?”
小白:“故事好听就行啊,为何要在乎真假,为何要千篇一律?”
小小狐目瞪口呆。
后来,小小狐在小白的指导下修为增长很快,千年之后就成了一个俊美的六尾灵狐,小白喊他“小六”,与他一起长大的三尾妖狐定了亲,也算圆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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