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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轻的巫女推开窗，窗外的桃花开的正艳，她远远地看见烈山族的少女正围着神树祈祷姻缘；远处的山坡上，九黎的汉子耕地，准备春种；天华的长老在学堂给新生的神族讲解道理，初生的烈山还不能维持人形，常常变成小狐狸的模样；牵机一族的新武器正在实验，听说效法鲲鹏，可以直飞九**，到时候去赤城就不用担心路上的雷鹰了。
正想着，忽然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，“兰兮，准备车架，我们该出发到赤城去了。”“大长老，您放心，我早就喊龙须虎准备好了，就等您说出发呢！”“好极。”说罢，大长老忽的笑起来，心情似乎是极其愉悦的。
大长老是整个神族的智者，也是整个神族对天地体会最深的人，他从上古时跟随神族的先贤们来到神域，看着神域百姓繁衍生息，带领神族度过神魔大战，是整个神族的信仰，哪怕是各族的族长与长老也都是他的孙辈了。这位活了数千年的老者，他那浑浊的眼睛忽然有了神采，“这么多年，这一天终于到了……”。兰兮看着大长老暗暗吃惊，只觉得大长老今日与往日不同，但是却不知道在这位不知年岁的尊长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“兰兮，回神了，去取车架来。”兰兮连忙走出后殿，吹响哨子，一声嘶吼自远处而来，不多时就到眼前，只见一只足有十尺的猛虎跑到兰兮跟前，趴在了兰兮脚下，如同一只大猫，亲密的摩擦着兰兮的脚踝，兰兮拍拍龙须虎的头，道：“阿虎，大长老要去赤城主持神农祭，你快去拉车，等神农祭结束，我就讨祭肉给你吃。乖阿虎，快去。”言罢，龙须虎又在兰兮脚下蹭了蹭，转身跑进林中去了。兰兮转身进殿，将大长老的拐杖拿起，扶着大长老出了大殿，只见龙须虎拉这一辆古藤编织，老树做轮，车顶上还开着白色的月影昙的车架静静伏在门前，兰兮取来羲皇钟挂在车上，又扶大长老上车，关了殿门，也一同坐上车架，龙须虎一跃而起，脚下生风，直上天去了。车架行走在半空中，古钟随风而响，听到钟声的人都会向钟声所在的方向行礼，以示对大长老的尊重。大长老闭目养神，兰兮转头看着大长老，总感觉大长老的头发更白了。
神农祭是神裔每隔三年就要举办一次祈求神域风调雨顺，族群昌盛的大祭祀，神农祭正处于三月初春，各族青年男女都不会错过这难得清闲的时光去追求心爱之人。这半个月的晚上，赤城和神农殿都要彻夜燃起篝火，供年轻的族人载歌载舞，尽兴娱乐，这是祭祀诸天祖神的仪轨，更是整个神族追求爱情的狂欢。后来天脉牵机、破军两族来神域混居，更是将这一节日带上了高潮。
今年的神农祭将以九黎为首在赤城举行，祭坛是早就建好了的，其上供奉着神农氏的神像与上古诸神的神牌。无数的神裔百姓围绕着祭坛祈祷跪拜，而大长老身着玄色祭服，神色肃穆地祷颂祭文，片刻后，大长老身边的虚空中自行描绘出金黄色的法阵，神农氏的神像上冒出淡淡的白光，之后渐渐变成一道直冲天际的光柱，这昭示着神农氏听到并应允了各族的请求，于是祭坛下的百姓欢呼雀跃，甚至有人因此而落泪。
这时，忽然听大长老说道：“诸位，我有话说，”这些神裔的百姓便都抬头仰望着这位与神明无异的大长老，他整理了自己的衣冠，说：“我神名朔祉圭，是上古青丘之玄狐，蒙受大神伏羲点化，化身天狐之神灵，随同众神开辟神域，后与众神演化神裔，迄今已神寿一万三千岁，同行者或羽化登仙，或尸解重修，或神寿终焉，只我曾受人所托，护佑神裔血族，故此强阻轮回，以太昊族羲皇钟偷天之寿，至今，所托之期已满，半月之后，我将迎来天人五衰，我去后，神裔六族还需珍重，切不可擅起争端。”大长老说完这些话仿佛耗尽了气力，一下子变回了烈山族的天狐之身，玄色的老狐狸身上逐渐长出白色的毛发来，这正是天人五衰到来之相。
祭坛下的各族来使都被大长老的话吓到了，人群中更有止不住的抽泣声。兰兮红着眼睛，推开前方拥堵的人群，抱起大长老回到车架上，一拍龙须虎的脑袋，酣睡着的老虎猛地惊醒，一下子又窜到天上，往神农殿方向去了。
傍晚时分大长老慢慢的醒来，兰兮已经在床前哭红了眼，化回人形的大长老很虚弱，微微抬起手，摸了摸兰兮的头，“傻丫头，哭什么，我还没死呢不是。”听了这句话，兰兮更是伤心难耐，不禁哭的更厉害了些，大长老无奈的笑了笑道：“兰兮，你听我说，九州沃土的天下苍生，没有一个逃得过生死，我当然也一样，这本来就是天地的至理，何况我已经偷了五千年天命了，眼看着神裔壮大，说什么都是值得的，你是烈山的**，本来就是修习自然之理的，怎么还不明白吗？我去了，与山间的叶落了，花谢了，树枯了，鸟死了都没有什么不同，好**别哭了，再哭就不好看了。”兰兮这才止住抽泣，又听大长老说：“兰兮，我饿了，为我寻些吃食来吧。”兰兮一惊：“大长老，您是地仙之体，早已不食人间烟火，天人五衰已经来了吗？”说着兰兮的眼睛又蒙上一层雾气，大长老笑道：“我说是半个月那就是一个时辰都差不了的，只是多年不吃东西，忽然有些贪嘴，快去快去。”兰兮这才连忙出门准备。
其实大长老自己清楚，其实天人五衰早就开始了，不过不愿意让**们担心，所以强撑罢了，玄狐生白，地仙饮食，灵力低微，这本来已经是天人五衰的征兆，只是兰兮并不懂得，才被糊弄过去了，就连自己也不知道，自己到底能不能撑过半个月去。
夜里的神农殿点满了灯，大长老拿着兰兮找回来的桃花酥吃得津津有味，兰兮守在一边，不觉就又红了眼睛，大长老看到，只是先把手中的点心吃到嘴里，喝了一口茶，问道：“兰兮啊，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，从此以后成为神裔的大巫女，代我主持祭祀并解决各族纠纷？”兰兮一愣，实话说兰兮当然是想的，兰兮被选进神农殿本来就抱着成为大长老徒弟的决心，只是过去一直以为日子还长，没想到转眼就只剩下半个月时间，现在大长老提起，兰兮赶忙跪在地上，向大长老行拜师礼。
大长老将兰兮扶起来，说：“兰兮，我神寿将近，明日起可能就要开始昏睡了，我实在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教你什么，神农殿的藏书可以说是此世间最完备的，无论法术神通，还是秘文异事都有记载，你可以自行学习，如果有不懂的地方，可以去向神农氏祷告，他会告诉你的。”兰兮点头应是。大长老缓缓点头，“去吧，让我休息一会儿，就，一会儿。”说完，大长老缓缓合上眼睛，兰兮吹灭了殿里的灯，黑暗沾染了大长老的神光，随着殿门紧闭，神农殿恢复了平静。
第二天一大早，六族族长联袂而来，希望向大长老问策，询问神族未来之事，但是兰兮来到大长老的居所，大长老还是昨天她离开时的样子，一动未动，兰兮知道，大长老已经陷入昏睡了，红着眼睛离开侧殿，几位族长只好离开了。兰兮唤来龙须虎，就在大长老榻前看护。大长老几乎没有醒过，一晃就是三天过去了。
自从张小凡打破人神两界的间隔，神域外的结界越发残破，而域外天魔最是能够吞噬人心中的情感，神域中的悲伤、苦闷被天魔捕捉，从而为神域吸引了一位强大的敌人。
大长老昏迷的第四日，兰兮在女娲像前祈求能为大长老延寿，忽然间神农殿上空的天仿佛变成了被打碎的琉璃，天地之间传来嘎嘎的怪笑，“神裔的贱民听好了，我乃是魔界大天魔王摩柯特摩梭，今奉混沌魔主之命，前来收服神域，尔等若是放弃抵抗，我可引尔等入魔，同享大道，如若不然，尽皆化作我魔族饵料！”话落，只见天穹之外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。兰兮一惊，连忙飞奔回神农殿，与此同时，神域各处的族人或是驾车，或是化身，或是飞剑，或是御兽，也往神农殿而来。
等到了神农殿时，只见神树之下，大长老坐在树下，大长老的神光普照之下，照亮了树下团坐的神裔族人，驱散他们的恐惧。兰兮见到大长老，便仿佛有了主心骨。大长老敲敲拐杖，轻轻咳了一声，人群便迅速安静下来。“神域是羲皇与娲皇缔造的圣境，只要诸神的信仰还在，大天魔主的筹划也不过是一场泡影，诸神必将守护神域，我也必将护卫你们。”说完，带着兰兮转身进入神农殿内。
在香案前取出三支香，在神像前供奉之后，他转身对几位族长说道：“若是我全盛之时，小小的大天魔主自然无惧，只是我现今天人五衰，神寿不久，对付大天魔主难免吃力，如果要驱除此魔，一劳永逸，只怕我要在帝坛开启上古法阵，用我地仙之躯祭祀古神，引来神力，诛杀此僚顺便巩固结界。”“可是大长老……”大长老伸手阻止了他们想说的话，“事到如今，别无他法，三日之后，我将在帝坛施法。你们离开吧。”一挥手，一道清风将几位族长推出门外。
大长老向兰兮招了招手，然后御起疾如风，一道身影如同闪电，转眼就离开神农殿，进了林深处。兰兮本想劝说大长老回心转意，可是大长老转身就没有影了，兰兮只得忙唤来青丘雪狐代步，跟着也到林深处去了，也不知走了多久，身下的雪狐累了，换成了苍山狼，又途径砂河，骑着巨鼋渡河，过了河，换了邙山熊，眼看着大熊也开始跑得慢了，兰兮心中一阵着急。
结果转眼间面前显现出古老破旧却又满含神圣之姿的祭坛来，“这里是？”“这是帝坛，是上古时期祭祀远古诸神的地方，大多数神明虽然已经羽化或是回归天地，但是神明之灵，死而犹存，在这里向他们祷告，他们是可以听到的，神农殿是神农氏的领域，可是神农却不是烈山一族的授业尊师，你就在这里体会羿神的神通吧，领悟多少就要看你自己的资质了。”
兰兮站在古老的祭坛下，静下心来向大神羿请教，当兰兮真的静下心修炼的时候，她没看见来自帝坛上空的星河倒悬，没看见来自青丘的百兽俯首，她只能感受到自己仿佛年少时被母亲抱在温暖的怀里，宽厚的手抚摸着她的头顶，她不知道时间，不知道空间，好像一下子就懂得了无数的道理，就好像一场梦，梦醒了，她也就领悟了大羿神的神通，帝坛外匍匐着无数的野兽，在她张开眼的那一刻，龙须虎仰天长啸，百兽的吼声震开了荒林深处的迷雾。
兰兮欣喜的去寻大长老，却发现身边的大长老比过去更显得垂垂老矣，兰兮一下子呆了，原来根本不是大神羿为自己讲解道术，而是大长老用醍醐灌顶的神通，将自己的领悟灌输给自己，等到灌顶结束，大长老也就油尽灯枯，不单再不可能度过天人五衰，甚至连转世轮回都不可能。
兰兮痛哭着抱住大长老的腿，“师傅，兰兮舍不得你。”大长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:“兰兮，我如果说，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呢？我从少年时起，就一直守在神域，这里的山山水水与神裔诸民都是我难以割舍的，少年时总是希望走出去，可是到了现在，却希望再也不要离去。虽然我告诉你大神羿灌顶是假的，可是我说神明之灵，死而犹存却是真的，我随诸神而去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大长老看着兰兮，兰兮的眼睛都哭红了，咬着唇，并不答应，大长老也只是笑笑而已。
天空中第一缕阳光撒下，大长老张开眼，伸手唤兰兮扶自己起来，慢慢走到帝坛中央，一边走，身上的玄色衣袍化成了皮毛，过了一会儿就变成一只玄色的老狐了，兰兮哭着将他放在帝坛中央。大长老身上的油滑的皮毛变得肮脏，一道幽蓝色的火从大长老的眼中烧到了身上，一息之间，竟化成了灰烬。兰兮刚想上前，只见一道金黄色的神光笼罩在灰烬之上，从帝坛中央直冲天穹，一只玄色的狐狸魂魄便随着光芒四散而去了。
本来被群魔笼罩的天穹被神光照耀之下如同沸水一般，大天魔主血红色的眼睛仿佛滴下血来，本想施展天魔解体神通，却不料被神光定住身形，难以动弹，无数弱小的魔兵随着神光一照化作飞灰，神光照在大天魔主身上，这魔头伸手召来无数魔气护体，黑红色的莲花布满了界域，一缕金色的魂魄显现身形，挥洒金光保护界膜，然后化作一支金箭，落在兰兮手中，兰兮心中传来诸神的呢喃，她拿起身边的羿神的弓，一道大弈王，一道双飞火，只见两只火焰化作却又雕琢着金翅的凤凰扑向大天魔主，这魔头无处可躲，被那两只凤凰穿身而过，他身上的魔气便直接冰消雪释了，“朔祉圭！！！”大天魔主喊着大长老的名字，最终死在神光之下。神光中仿佛有一个身影，在天空徘徊不去，一只手向天空一抹，修复了界膜的破裂，然后随着阳光，逐渐消融在了天地之间。
兰兮终于忍不住的大哭起来，人群一阵骚动，起初只是几声抽泣，继而悲伤笼罩了整个神域，无数百姓嚎啕大哭，无数的异兽仰天长啸，为了守护了他们数千年的大长老，为了天地间最无私而又最仁爱的尊长，也为了遗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位神明。
随着神裔大长老朔祉圭的去世，一个古老的纪元离开了人间，兽神之战后的九州浩土，又将迎来新的传说。 | 
发表于 2020-12-30 20:37:19
楼主
发表于 2021-2-19 18:02:19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