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挖荠菜》
我对荠菜,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……
小的时候,我是那么馋!刚抽出嫩条还没打花苞的蔷薇枝,把皮一剥,我就能吃下去;刚割下来的蜂蜜,我会连蜂房一起放进嘴巴里;更别说什么青玉米棒子、青枣、青豌豆罗。所以,只要我一出门儿,碰上财主家的胖儿子,他就总要跟在我身后,拍着手、跳着脚地叫着:“馋丫头!馋丫头!”盖得我连头也不敢回。
我感到又羞恼,又冤屈!七八岁的姑娘家,谁愿意落下这么个名声?可是有什么办法呢?我饿啊!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,那种饥饿的感觉曾经离开过我,就是现在,每当我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情景,留在我记忆里最鲜明的感觉,也还是一片饥饿……
吃那些没收进主人家仓房里的东西,‘我还一次也没有被人家抓到过。倒不是因为我的运气格外好,而是人们多半并不想认真地惩罚一个饥饿的**。可有一次,我在财主家的地里掰玉米棒子,被他的大管家发现了,他立刻拿着一根又粗又直的木头棒子,毫不留情地紧紧向我追来。我没命地逃着。我想我一定跑得飞快,因为风在我的耳朵旁边呼呼直响。不知是我被吓昏了,还是平时很熟悉的那些田间小路有意捉弄我,为什么面前偏偏横着一条小河?追赶我的人越来越近了。我害怕到了极点,便不顾一切地纵身跳进那条河。 河水并不很深,但是足以没过我那矮小的身子。我一声不响地挣扎着,扑腾着,身子失去了平衡。冰凉的河水呛得我好难受,我几乎背过气去,而河水却依旧在我身边不停地流着,流着……在由于恐怖而变得混乱的意识里,却出奇清晰地反映出岸上那个追赶我的人的残酷笑声。 我简直不知道我是怎么样才爬上对岸的。更使我丧气的是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。我实在没有勇气重新回头去找那只丢失了的鞋子,可我也不敢回家,我怕妈妈知道。不,我并不是怕她打我。我是怕看见她那双被贫困的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的、哀愁的眼睛。那双眼睛,会因为我丢失了鞋子而更加暗淡。
我独自一人游荡在田野里。太阳落山了,城用色的晚霞渐渐地从天边退去。远处,庙里的钟声在薄幕中响起来。羊儿咋咋地叫着,由放羊的**赶着回圈了;乌鸦也派派地叫着回巢去了。夜色越来越浓了,村落啦,树林子啦,坑洼啦,沟渠啦,好像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
里。我听见妈妈在村口焦急地呼唤着我的名字,只是不敢答应。一种比饥饿更可怕的东西平生头一次潜入了我那童稚的心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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